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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夕】重蹈覆辙【全文整理1w5一发完。】

重蹈覆辙

COUPLE:谢天宇/胡彬

RATE:PG13

WARNING:明星AU,恋爱故事。

这是分开01-05的整理,但是内有一些小的修改。

 

谢天宇的意思很明朗了,一开始这剧本他就根本不想接。他真是搞不懂了,山一样的剧本堆在他桌上等着他选,投资高的,票房能爆的,能拿奖的哪个没有,为什么韩金最后偏生选了这本子。

超一线当红小生脑瓜疼得要命,靠在片场躺椅上连发型都不要了脖子来回地摇。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开机时间了他现在还完全裸着脸,胡子拉碴眼袋能拉下半张脸。那本划了不少荧光笔痕迹的剧本顺着他脸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小生猛得坐起来,盯着地上叹气还是好好捡起来把塑封上的尘土拍一拍。

他眼睛里就落了封面上作者署名的俩字了。

胡彬。

 

 

他和胡彬认识得可早。要追逐到少年时代,高一高三。他学艺术,胡彬正经文科。他们之间本无缘分,全靠学校门口的网吧死撑。那个时候大家都爱打游戏,胡彬上完晚自习忍不住就去打两把,坐在谢天宇对面。终于有一天,谢天宇找胡彬借钱买网卡,总算是搭上了话,最后也一来二去对上了眼。全校人都知道级草有个长得挺好看的男朋友,眉毛有点粗,眼睛发亮。这个优等生,每天深夜陪着他打游戏也不怕成绩下滑。

可是这又算得了什么深厚的感情基础呢?

躁动的青春期需要陪伴也许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是最好的解释。

到了大学,高考因为专业不同也就自然分开。在两个大城市读书,这距离感怎么能是企鹅能救回来的。隔着上千公里冷战越战越累,都是成年人了,最后也自然没有什么哭天喊地的自我感动,胡彬说分吧,谢天宇说好。胡彬问那那些你留我这儿的衣服鞋子要不要给你寄过来,谢天宇说我老早买了新的,你嫌占地方丢了吧。胡彬嗯了一声,电话挂了。

从此取消早就没了什么用的特别关心,每天就刷刷朋友圈,要是看到了消息就点个赞,没看过的也不可以点开彼此领域。天南地北各自安好。

直到今天。

 

 

他不知道胡彬是怎么就入了这行的。谢天宇大一和胡彬分了手之后他自然而然的忙起来,很快签了公司当了几本书的书模,大三就接上了剧,演了几个小配角后终于一飞冲天,顺利得令人不敢相信。他的微信朋友圈里也有了三教九流的人,他也自然有了新的号码,旧的生活好已经很少有机会上。胡彬是他旧生活的句点,没有谁会在句号上过多停留。

胡彬出现在谢天宇视野里时,演员这才知道胡彬并不是过去式,而是正在进行时。韩金告诉他那个你接了的剧本就是你前男友小说改的,谢天宇才意识到事实的改变。当他再次把记忆力这个覆盖着尘埃的人影提出来的时候,胡彬已是个小有名气的新锐作家了。他不喜欢读纸质书,自然也不会刻意去看,却难免在自己的微博粉丝表白自己时看到胡彬的头像时点进去,一条条地翻开这位小粉丝的微博。

于是她渐渐知道胡彬的近况。在杂志上发表文章积累了人气,随后出书,书成了不大不小的ip,被演绎,然后书和作者还有剧组都火了一把。书评里说夕阳——这是胡彬的笔名——的故事是温柔的,很有吸引人的魅力。谢天宇再拽着回忆里那个胡彬的手腕看了看他的影子,和现在这个他人印象里的影子比了比,最后嗤笑着按灭手机屏幕。

 

 

 

韩金在公司例会上百分之百笃定地说他要接下这电影的时候谢天宇几乎在公司例会上掀了桌子。但是除了韩金和陈裕添知道他和作家的关系,他无处发泄怒气,于是只能黑着脸忍着,直到最后人群散去后只留下他和其他两人。演员抓着桌子认真陈述自己为什么不能接这片子以及他和胡彬一刀两断的关系,只换来韩金没什么表情的一声哦。陈裕添更加无所谓了两条腿在桌子下甩来甩去,每一秒都在挑战谢天宇的底线。

比他还小的助理已经养成半条狐狸的性子,扬着少年嗓音喋喋不休。说要是他不在意,这根本不是个问题。什么你是不是同性恋,韩金都能用钱给你关回去。再者说,还能当个炒作的点,暧昧得很。

谢天宇最后居然无言以对。但他只是下意识反抗罢了。毕竟是前任,这种情绪也说得过去。合同送到公司的时候他也只能扬笔签了。盖上笔帽的时候谢天宇心想要是这次出了事儿,陈裕添不自杀谢罪根本说不过去。

 

 

那事情也就如谢天宇想的那么顺利。交完试镜的内容,通过的回复也快得惊人。本来他的演技也还没沦落到被人针砭的那地步。第二天一本小说就送到了家里地址,剧组那边再三要求要多看两遍,除此之外什么也没说,就连客套话一般的“你就是作家心中的男主角”这种话都没有一句。谢天宇抱着精装的书本五味杂陈,陈裕添靠在他家冰箱上吃他的烤鸡翅含含糊糊地恭喜他愿望达成。他更难受了。

胡彬似乎是全权委托公司帮他制作这个项目,他本人的庐山真面目根本见不着。他本来也没在大众面前也没露过面,神秘兮兮,粉丝们除了知道他是男的其他根本一无所知。谢天宇内心复杂又忐忑,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讨厌自己还是完全不在意,总感觉两者都有点糟糕。这是金主,是他的半个老板,他总得尊重一下灵感来源者的观点。

但是直到开机前的半个小时,作家都没出现在现场。谢天宇风卷残云般做完了头发还特意吹了两遍刘海,站在开机的大猪头前虔诚地等了十五分钟,许愿胡彬不要来。同剧的女演员以为他要生吃猪头了瞪大眼看着,只有谢天宇本人还在和猪头空洞的眼做深情的眼神交流。

 

 

他的许愿生效了。胡彬依旧没有来。一切照旧继续生效,作者笔下的故事正常而毫无波澜地开始在现实世界里重演。胡彬这样的故事写得太少,市场对于这本书的评价颇有两极分化的意思,溢美之词和批判不满几乎都达到了现象级,因此对于投资方来说看上去是个值得冒险的岛屿。写的是奋斗故事,只是一碗毒不死人的鸡汤罢了。谢天宇拿着书仔仔细细看了四五遍,怎么也没法在心里揣摩出胡彬写这本书时是个什么样子。

是有晴朗的阳光照在他的书桌上,还是听着耳机里薛之谦的歌在电脑前飞快敲击呢?谢天宇套上属于剧中角色的校裤,把裤腿挽起露出脚踝。接这部电影的时候本就考虑再过两年就完全脱离了能演绎高中生的那个范畴,想尝试一次。谁知道就这样撞进这剧组——全他妈赖陈裕添故意撕掉剧本封面挖了个坑给他跳——知道它和胡彬有关的时候已经太晚。

罪魁祸首就站在他旁边啧啧感叹原来你高中的时候是这样的,没人告诉你自个儿多杀马特吗。谢天宇抬手就是一巴掌,把人推去和剧组成员打好关系再次成为全剧组的弟弟,总之离自己远点。

他心里正烦着呢,实在没情绪和陈裕添开玩笑。进入状态之后所有东西都让他看着眼熟,何况这就是他当年耗费过三年光阴的学校。未翻新的教室,红色跑道,水泥篮球场,好奇的同学和他们探究的目光,全按着他脑袋把他按进名叫高中生活的风眼里。

理所当然地让他想到胡彬。

 

 

于是他也如愿以偿地见到胡彬。

那本来是个意外。

拍摄进程过半的时候就入了秋,天气逐渐转寒。剧组正着急结束高中部分的结尾,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只有戏份略减的谢天宇有时间随意溜达。他没解开心结就干脆放下,当做那些困惑和既视感从未存在过。他和剧组成员关系都不错,微博上半为宣传半是真情的互动也打得火热。当中有个演男二号的是新演员,他看着和他以前没完全上道的样子有些像也就随手帮扶几把,人人气提了一截特别谢谢他。他也没什么脾气,依旧和男二称兄道弟,白天戏里打球发笑,晚上戏外撸串喝酒。

对朋友要依恋的。

那天他看着这小子站在导演旁边,直接闷不做声踮脚站在人身后一胳膊搂过去半抱进怀里,转头刚想眉飞色舞说两句,眼睛一对上人的时候嗓子就哑了,就是憋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是你啊?

胡彬被他捆绑在臂弯里,好像已经从这突然事件里反应过来,又好像是熟悉他这副模样,过了几秒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谢天宇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什么好。他尴尬得四肢僵硬,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

男二号站在场景里看着他这样心里暗叫不好,赶快放下台词本走过来解围,客气地叫了一声哥说我校服借夕阳穿了,他这两天感冒不太舒服。

这就是夕阳,哥,和你想的不一样吧。

男二号笑着挠挠脑袋,谢天宇终于找到自然放下胳膊的机会。他笑着扯起嘴唇,不点头也不摇头,似是而非地糊弄过去。胡彬露出他一如既往的笑意,看着两个演员,眼神谢天宇却不再能读得出来。

学生已经是作家。秋季校服下已经不再简单盖着夏季校服的白短袖,换成高档的舒适圆领毛衣。而演员还穿着剪裁肥大的校服,尴尬地立在他身边。谢天宇嗯啊两声,讪笑着再度抬起眼,望着把头发梳高抹足发胶的胡彬,灵活的脑子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只知道胸膛里那颗心脏跳得太响亮,在耳膜边传出咚咚的触动。拥抱人的感觉还是新鲜的,一时之间有些依恋。

 

 

那年夏天薛之谦还没有那么火。奶茶店网吧里放的是我的歌声里,墙上贴的是大张泛黄的周杰伦海报。谢天宇还没成为那个潮流的icon,大多数时候模仿大人把头发梳到后面,又怪异地穿着年轻人喜欢的AJ鞋。但他是帅的,因此大多数人都喜欢他,至少是给予他多余的目光。

胡彬也不能免俗。他当然没有什么关注帅哥的特别偏好,只是在满网吧的死宅当中,找出一个每天都不穿校服出现的男生也不算简单。于是胡彬很快从问他题目的女孩口中不经意知道这个有点酷的同学在他楼下的艺术班上课。好看在学校里也是排得上号的,就是没女朋友。他叫谢天宇。胡彬在一个又一个巧合里收集关于谢天宇的消息,又在不经意的路过中,看到谢天宇在和他玩一款游戏。他们水平应该相当。

所以他们之间也要拥有一个巧合。

谢天宇找他借钱的时候,他拿出折得整齐的绿色纸钞,指尖夹着刚想放到他手里却又抽回来顿了一下。那双明亮的眼睛抬起来落在谢天宇眼角泪痣上,透露出明亮的笑意。

你把你游戏id给下我吧,下次一起打游戏啊。

啊?好。

谢天宇愣了一下,然后露出同样明朗的笑意。

 

 

谢天宇现在很明确的一点就是,胡彬却是是能逼得人发疯的。他什么也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就好。演员迟迟不能入戏,台词无论怎么说都觉得奇怪,导演皱着眉头喊了好多遍cut,要求重来,也无事于补。

胡彬就坐在场边导演椅上看,也不说话。谢天宇发燥抓乱了头发发型师化妆师又一股脑地涌上来,当真是愈发恼得他心烦意乱。他目光不自觉地往作家身上瞧,可没有一次,这么无数次里,连一次偶尔交换眼神都没有。

陈裕添靠过来给他递咖啡,干脆利索地伸手往他眼前一挡说他现在好像没戴眼镜的镭射眼。谢天宇张嘴刚想叫他一边去,陈裕添的话就把他所有的辩解都盲僧一脚原样踢回肚子里去了。

要是不在意你看什么看啊,还和我说不在意呢您好意思吗。

陈裕添说话的时候向来不对他恭恭敬敬,这句话还有点讽刺意思。谢天宇怼人的气焰立刻弱了一半,插在裤兜里的手指下意识地捏紧裤子内衬。陈裕添看他不跳了满意地扭开给他的饮料走开,留下演员视线低垂看都不敢看。

说什么自然分手,冷冷静静挂了电话就没关系了,开什么玩笑啊。

 

 

赶不上人朋友圈动态就不自己去看,换了微信号就不看原来生活号消息,知道夕阳的真实身份就说自己不看纸质书,看了小粉丝转发的微博提到温柔莫名嗤笑嘴角却又翘得老高,嘴上说着为了开机仪式好好打扮还装模作样祈求胡彬别来。

教科书示范版本的死鸭子嘴硬。

什么胡彬是个他不再想停留的句点,只是当时他一失手把文科生改成了句点,谢天宇就在句点后面疯狂按了无数次回车,在他人生文档里翻开崭新的一页。不然他怕自己回头,他也是人的。他怕自己不停地按下句号,把句号活生生变成了一串不规则的省略号,代表严重无语。

他至今还想不明白,为什么胡彬要说分手。他们没到那个地步,谢天宇很清楚。只是太累了,真的太累了,一气之下就松了手。此后他常想起电话里胡彬戛然而止的尾音,他按下红色按钮的决绝。

大概青春电影里的套路,数不尽的初恋情怀,那些年错过的大雨,那些年错过的爱情,多年后重逢,他还恰巧是标准年少轻狂。这些套路太深,他内心代入感又强。偏偏还吃得相当心甘情愿。现在见到另外一半当事人,两个人依旧处于彼此向往无语凝噎的阶段。谢天宇脑子里依旧是乱七八糟的,但他至少想知道为什么,得给过去的故事写下个句号。

快刀斩乱麻。演员站起身来,妆化早就默默散了。他一直盯着作家看,这下终于不遮遮掩掩,落落大方,反而很快如愿以偿。他走到导演椅旁边去,低声凑在人耳边。

晚上一起出去吃个饭吧。聊聊?

作家没有犹豫,侧过头看他,目光擦过泪痣。他们的嘴唇靠得近,这样看起来当真很暧昧。

好。

他说。

 

 

胡彬其实一直看着谢天宇的,在他入戏的时候。演的是青春少年,当真让胡彬无可抑制地生出一种惊悚感。怎么会有人那么多年从未改变过,拿起钢笔的时候,雀跃的笑意从眼角一直蔓延到指尖。

他该意识到他们都不再是几年前的那个自己,但是既视感真实地重建着他们的联系。那种百感交集就是想写点什么却又什么都憋不出来的心情,只想发泄,也无路可走。

故事在他这儿更深一层,事关谢天宇缺席的日子,却是他妄图坚守的秘密。

但他依旧想要重新开始。他把秘密锁在心里,厚厚掩埋。厚土之下,新的种子开始萌芽,蠢蠢欲动地向下与向上。

要说胡彬完全没拿有或者没有谢天宇的日子当蓝本,怎么可能。写东西就像建造建筑,假若有好的材料和好的灵感,便也能建造出高楼大厦,不然那些梦想中的场景在建筑过程中便会开始坍塌。

也许这个故事真的是不错的吧。在那只熟悉的胳膊以熟悉的角度搭上他肩头时之前,他一直是这么想的。记忆里的碎片开始回归原位,慢慢在他心里拼凑成新的图景。

直到谢天宇本人用这样温柔甚至说是有点可爱的笑意亲自告诉他,他丢掉了这块拼图里最核心的碎片。他的后悔一直存在,存在于那个他待过的狭小的地下室,存在于那些被撕掉的稿件和信,还有信息框里打出又删掉的消息。

谢天宇本人就是那块碎片。无论他如何试图在文字里和镜头中还原曾经发生的场景,追忆他热爱过的过去,他都不可能回到从前的状态。唯一一种方法就是回到谢天宇身边。

他本来不强求这个机遇。直到公司告诉他,这本小说的主演定了,卡司上第一个就写着那熟悉的名字。

人都是自私的,也相信命运。所以胡彬再次尝试,下意识靠近,毫无自觉地重蹈覆辙。

 当谢天宇再次向他走过来,他也再一次,几乎急不可耐地,欣然允诺。

 

 

 

其实吃饭也没有吃出什么结果。好好的计划被导演的寒暄打破了,本来说好的两人晚餐变成全剧组聚会。导演坐在胡彬左手,谢天宇坐在胡彬右手。大家第一次见到作家难免有些新奇,叽叽喳喳问了不少问题,以至于早就掌握答案的谢天宇在席间无可避免的显得沉默。

胡彬的侧脸落在眼里看着其实不是个滋味。这些年作家一直在北京,眉眼里没染上北京爷们儿的爽朗,身体反而消瘦三分。谢天宇突然意识到不知道自己能站在怎样的位置上流露出心疼,就只能低头干吃菜。

胡彬低声在他旁边接别人的话。他生病了,感冒还没好,其实是强打着精神来的。作家举着筷子面对着一桌子菜犯难,谢天宇闷声啃着排骨,却把手放在转盘上让佳肴全停在作家面前让他选。胡彬一开始没作声,却在筷子再度落回碗里的时候,把多拿的雪梨汤碗放在谢天宇眼前的兔肉串小山面前。

要是演员是个女孩子,他这个时候可能已经流出眼泪来了。

谢天宇没有。他恍惚间感觉时间都没改变。纹着骷髅的那只手握着汤碗,在干净的汤底里划来划去。

 

食堂长条餐桌上胡彬把装着小菜的碗高高抬在头顶,挤过拥挤的人群。

 

年少的梦幻和甜蜜结尾后,谢天宇只能感受到迷茫和愤怒。道理很简单,演员花花肠子不多,九曲玲珑心也不存在过。他明白自己的心动与一厢情愿,他是被胡彬轻松抛下的那个,因此他到现在也不能释怀。

但他胡彬为什么能这样示好?凭什么。

情绪来的凶猛,握着汤勺的那只手颤抖得厉害,低着头说不出话来。坐在桌子那头的陈裕添瞧见了,向来阳光的脸色终于黯了一黯。

 

知道谢天宇故事的只有三个人,陈裕添,韩金,还有他自己。

 

谢天宇也是煎熬过的。在胡彬像丢弃垃圾那样丢弃他之后,事情变得更坏。娱乐圈没有那么好混,一个还没从学校里毕业的学生没有自主的选择权。早半年签下的经济公司资质很烂,谢天宇几乎每天爆发和经纪人的争吵,最后换来的只是越来越狭隘的角色,更糟糕的还要给女人陪酒。

他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局的时候就直接把酒杯摔在饭桌上,顶着越闻越烂的酒臭味跌跌撞撞地出门去。他想他马上回去就把合同给撕了,在上海搬砖都不要再顶着这样的屈辱;他想他马上就把违约金转到手,再把那个狗屁经纪人的嘴撕了;他想他要立刻找一个新的公司,实在不行,自己打拼成十八线也可以。

他想,他得给胡彬打个电话。

他想起来,他不能给胡彬打电话了。他也在生胡彬的气。他气胡彬莫名其妙地背弃了他,将他真正意义上独自一人丢在这么老大一个的上海。

分手挂电话的时候他没有冷静,他咬着牙压抑着所有的怒气问了男人很多遍为什么,但只换来胡彬很小声的对不起,那完全不足够安慰他的怒气。

而在目前所有糟糕的事情里,是最让他心如刀绞的。如今他只能一个人肩负着满肚子的苦水,艰难又孤单地走下去。

但谢天宇依旧无法做到痛恨他。

 

 

 

最后这个夜晚也没有什么实际性的进展。谢天宇坐在空酒席里发呆的几分钟,正好错过剧组演员送胡彬离开。回程的保姆车里,导演说他以后还会再来,谢天宇盯着文质彬彬的导演看了一瞬,木然地哦了一声。

明哲坐在他们边上,刚刚桌上发生的一切他应该都看在眼里。能不能看出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谢天宇也不关心,面无表情仿佛如名模冷漠。心里有火自个儿都压不住,还管别人怎么看自己。

回到宾馆他没急着卸妆,把自己摔在床垫上趴稳了,鼻尖扎在被单里,终于开始用力呼吸。心绪终于慢慢回到普通水平,身体却还倦怠着。一场鸿门宴比拍一整天戏还累,能放纵自己让皮肤劳累一会儿已是最大的宽容。

家里长辈来了个电话。接起来不在意地嗯了几声又挂掉。总算是爬起来去了洗手间,对着镜子看到遮瑕和粉底都盖不过的两个大黑眼圈,嘴角耷拉着嘴唇干涩,眼睛里全是血丝,颜值里多了一份颓废美。

真他妈的头疼。

演员骂脏话,卸妆水乱七八糟倒在白色棉块上,用力在脸上擦来擦去,几乎有火辣的感觉。刚刚好像看着门口宾馆有几个镜头,藏得不太好,不知道陈裕添打点好了没有——不过也不能太指望。

他最近也算炙手可热,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想把他取代的人能填满整个正大广场。这样被拍到明天就能给你编成纵欲过度,又屠版几个论坛,职业粉丝表演脱粉,人心惶惶一小段时间。但是他不在乎,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在乎。

明天给韩金打电话。得把媒体的嘴全封上,让他找刘时雨去。摇钱树顶不开心,脑袋埋进宽大洗手池的水面。

 

 

浮浮沉沉,朦朦胧胧的。

 

 

刺激的冰凉水波不断从龙头里冲出来,全部喷在那张俊脸上。谢天宇明显被这水吓着了,猛地抬起头来渍胡彬一脸。优等生笑着往后退了两步,抱着篮球向后腾腾退了两步,看着他头发粘在额头上,一缕一缕向下淌水。

我洗脸,不是洗头!就我这脸,洗坏了你能赔得起吗?

谢天宇龇牙咧嘴讲骚话。篮球场边的水龙头依旧歪歪扭扭地喷着水,胡彬把这打水枪扭紧,球原样塞进谢天宇手里,手一扯发带偏上,也俯下身。

谢天宇看着发带就很气。原本胡彬在女生里受欢迎是因为脾气不错成绩又好,长相大概争取好感的因素里不算前三。但这发带好像有什么魔咒,今天打球的时候看着的女生从平常的一小撮到一大撮,他谢天宇也喝上了原来是给胡彬买的水。

哇,这帅是真帅,但是占有欲不发作一下真的是不痛快。

谢天宇殊不知有些女孩是为了他们两个人来的。高三的人骨架子基本上长开了,一对儿打球本来就俊朗,再加上配合默契,线外传球内线勉扣,看不懂也要说好,更不要说谢天宇三分如雨还不忘记和胡彬击掌,两个人相视而笑的场景实在太…太gay了。

谢天宇不遮遮掩掩。他占有欲都要溢满空气了,是女孩买给胡彬的百事可乐气味。他是当着女生面儿喝的,出了三分气,却还是蠢蠢欲动。

胡彬甩了甩脑袋上的水,抬起头来盯着他看眨眨眼。

空无一人的操场上刮过漫长清朗的风,阳光强烈却不够毒辣,反而稍有温暖。

谢天宇伸出手指扯着胡彬发带,一颗脑袋凑过去一颗脑袋靠过来。然后谢天宇舌尖尝到胡彬嘴唇上清凉的水,还有他一向温热的唇舌。

他们侧着脑袋接吻,吻技青涩,温度火热。

 

 

胡彬晚上没睡好。

他颠来倒去也不过就梦到了谢天宇,简单,但是反复。睡眠质量很差,多次从梦中惊醒,全身冒冷汗,眼前还有显示对方已挂断的手机屏幕。

这样的夜晚不算太少。但是在遇见谢天宇之后事情恶劣了许多。今天他实在困乏于与谢天宇细微的心理斗争,以为这种程度已经足够让他在没有安眠药的情况下入眠。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作家手掌在黑夜里摸索,终于按亮手机。绿色屏保上写着一个约莫三点半的数字。他想了想,给刘时雨去了微信。他原本想发完就继续休息,但屏幕很快就再度亮起来。

 

又睡不着?那个稿子编辑不催你的,你别赶啊。 

没呢,我一会儿把新一章发他。你在哪儿啊?

有客户请,参加一个品牌活动。欧洲呢。你要我给你带点啥吗?

还有,你今天见他去了?

 

你别装不知道。你和韩金安排的?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和韩金在一起还学会瞒天过海了。

你这样,下本书不签给你了。还学会卖我了。

本来卖这本版权的时候就给你摆了一道了。

怎么这么骚,刘时雨。

 

给你创造机会呢,这还不够贴心?

自己心里清楚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下子话这么多,你骗我呢。

 

我睡觉去了。

 

给你代购钢笔啊,大作家。

 

胡彬看完刘时雨调侃语气饱满的话,再度躺倒在床上合眼。诺大的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只能听到从窗外不知何处传来的鸟叫。他侧着身,最后还是在暗处睁开眼睛。养的猫估计都睡了,只有他还清醒。

他还是没忍住,最后一次打开手机,打开微信,打开谢天宇的朋友圈。

他是偷偷加了谢天宇账号的。只是头像和名字都明显不是他自己的风格,伪装成另外一个圈子里不大不小的剧务。号码是刘时雨不知道从哪儿要来的,看到头像的一瞬间胡彬就确认无误。

但是这个小账号看上去明显不是那种能被定义为亲密关系的那种,因为只能看到最近三天的朋友圈。谢天宇还不至于心大到把他放进朋友圈里,因此也只有校园风景和游戏截图的照片。胡彬揣着抱枕,手指无聊地刷了刷,却发现人大概半个小时前的更新。

他喉咙紧张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提醒。但是这个号如果贸然说些什么估计就要被谢天宇拉黑——一个陌生人哪里来的立场。再者说,这种遇见方式也太过喜剧化了。

但胡彬还没确定是否打破伪装。他不知道谢天宇到底怎么想的,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在人群里看到演员的影子。如今他进退维谷。

胡彬对着对话框,手指不安地在语音键上磨蹭。

于是指尖便戏剧般地蹭到屏幕边缘,死死按了下去。

胡彬手忙脚乱,忘了微信下拉撤销的功能。他慌乱两秒,沉默四秒,最后咽了口唾沫,还是忍不住开口。

早点休息。

不长,却已经足够让谢天宇分辨。胡彬望着窜出绿泡泡的对话框,抿了抿嘴唇直接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

作家没有什么更多的想说的。

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当时为什么要和家里出柜,把自己架到一个无依无靠的境地,胡彬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他的稿件还没人要,正是需要家里支援,穷困潦倒的时候。偏偏,又是人生中最不理智的那个决定。

家里人没有谩骂。只有叹息,和终于断掉的经济来源。对于胡彬来说,就是雪上加霜。

胡彬觉得自己大概是脑子里进了水。因为谢天宇的寥寥几语便心血来潮,抛掉所有理智和家里摊牌。但也许这就是恋爱的魔力吧。也是那些复杂的恋爱故事看多了,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也以为那样的压力自己能一肩担下来。

那有多难,他随后就轻松了解。那些失意,绝望,和只有香辣牛肉面能支持下来的生活极易让人万念俱灰。他甚至觉认为自己再没有这个多余的力气去和谢天宇,隔着千山万水恋爱。

那个瞬间让胡彬付出惨痛代价。从此之后他就再没有那么疯狂过。平稳,步步为营,哪怕和谢天宇说分手,都到了再度遇到谢天宇的那个瞬间才终于后悔。遇到在杂志社当编辑的刘时雨之后所有事情都转好,逐渐有了支持生活的稿费也最后得到家里的理解。他从胡彬逐渐变成作家夕阳。大家都知道夕阳是个厉害的新锐作家。

但是谢天宇只知道胡彬。他不在意也不关心夕阳是谁。

胡彬赖在他相当舒适的KINGSIZE大床上,脑子里闪现出在电视屏幕上看到的演员身影。挺拔,脸型瘦得更如同削了骨。

一切步入正轨,穷人吃饱穿暖,终于可思淫欲,也终于有了心痛的力气。

作家因为后悔与思念而辗转难眠。

 

 

演员睡不着,却也无人可埋怨。刚洗的头发还没吹干,他只是裹着浴袍靠在床边,拿起柜子上的剧本。明天的戏是夜戏,他还有大把的休息时间。文件夹子里纸张翻得都起了皱,歪七扭八的手写字划得本子都看不清。

谢天宇眯着眼,手掌去磨蹭另只手上的黑色骷髅头。那是出道作品,一部大热警匪电影给他留下的遗产。那部电影里他演个嚣张又邪气的二号反派匪徒,算是本色出演,吸粉无数。看着粉丝数蹭蹭往上涨,他兴趣到了,就去了纹身店。至于现在,要么就不拍手,要么就每次都要在手上打无数遮瑕,以勉强掩盖痕迹。

因为这个纹身,一开始还有不少粉丝觉得他不适合这种青春片。谢天宇一贯不走什么清纯路线,大家都戏谑称他葬爱冷少——这个名字他自己不太喜欢。但现在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也得把戏拍完。

这故事,大概就是男女主搭上男二,高中认识。故事最后,恩断义绝,三个人各自成长的故事。但剧本太熟悉了。谢天宇深知创作来源于生活的道理,一行行台词越看越熟悉。这百分之八十就是他和胡彬的故事——删掉恋爱情结,加了个莫名的女主就是。

他翻纸张声音奇响,感觉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口。演员越看越生气,看到网吧的部分干脆直接合了本子。深夜孤灯,他对着空气握拳,好像剧本里的男二号直接从纸上走下来,脸却变成胡彬的,还在对他露出标准的傻笑。

他脱力栽倒,拿出手机刷微信,回复消息却是心猿意马。

但时至今日他也不觉得胡彬在消费他们的故事,拿去写一个能卖出钱的故事。他就是有这自信。他胡乱地思考着,只是不想睡觉,却不知道做什么。

一个新号码,陌生人给他发了一条语音。于是他破天荒的,百无聊赖地点开。开始的沉默让他有些不耐烦,手指抬起来却最后僵在空中。那人说了四个字,声音温柔(一如既往的),还带着三分困顿尾音。

怎么是他?!

这声音他烧成灰都记得。

谢天宇立刻点开那个科比头像的账户,试图从朋友圈里找出蛛丝马迹。但是那儿是空的,什么也没有。演员做事不过脑子,手指飞快立刻打几个字回去,“你怎么还没睡”?

刚发出去他就后悔,忍不住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这又不能撤回了,撤回多没面儿。谢天宇犹犹豫豫,又点开那个对话框,再点人发过来的语音。还是沉默,然后是一句催促。

哟,还和以前一样啊。老妈子的温馨。

谢天宇都没觉着自己紧皱了整晚的眉头松开了。他就那样盯着对话框,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点开微博,刷刷微博,再刷刷其他的,就是眼睛不自觉往手机上半部分可能出现弹框的地方看。

演员捧着手机,一直在等到作家的回复,直到迷迷糊糊睡着。

 

 

在那之后两个星期,胡彬都没有回复他。作家也再没来过片场,于是演员也拉不下脸面再发一条消息。他暗自嘲笑胡彬又错过了一个机会,却心急地抓耳挠腮。

你看,谢天宇是那个高傲又狂妄的人,他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心又主动交到一个曾经打碎过它的人手里。所以他就等着,等着那个人走过来抢。

…其实也和举白旗投降差得不多。

于是这个月里演员只好老老实实沉入故事中,愈发觉得自己回到过去。

——他又回到过去。那个年轻的谢天宇。陈裕添都觉得这人愈发骚话过度,嘴上不怎么把门。又骚气四射,击中剧组一大堆女孩。韩金已经不接谢天宇的电话了,十有八九他已经进了黑名单。

陈裕添一天天和谢天宇斗智斗勇,从早上的外套到晚上吃饭是吃剧组盒饭还是去外面给他买他想吃的水煮牛肉。陈裕添乐此不疲,但谢天宇的怒气值在肉眼可见地随着胡彬弃置聊天窗口的行为增长。于是胡彬如同他意愿般地来了。

在学校周边的最后一场戏是在网吧拍的。新网吧,不是旧的,旧的那个很早就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谢天宇终于打起精神,甚至提前到了场地。两排电脑里他下意识选了对面空着的左手席,启动电源。陈裕添把包一抛,坐在他旁边张嘴就说要rank。谢天宇嘀嘀咕咕着骂他小杂毛,年轻人也全没听见。

明哲趁着调试机器走过来溜达一圈,看着屏幕上的游戏有点唏嘘。游戏开服快十年了,也算是老游戏。他大学那年头也玩这个,还有点造诣。明哲没时间OB全局,想指点BP也被一旁的工作人员推走。谢天宇转过头去笑得眯眼,喊着导演慢走在椅子上扭得欢快。陈裕添打开一罐可口可乐反复说他打野打野,谢天宇白他一眼也没反对,就把符文都好好调整。韩金和刘时雨应该是在双排,钻石段位上慢悠悠地上下。他纹着骷髅的手自然地按在Q上,手指轻轻活动,指尖按在键面。

这么多年了,游戏版本更新很多次,再也不是他熟悉的那个节奏了。每天都很忙,从上个赛季开始就没粘过这游戏。他一个老号从开始用到现在,曾经和人用的情侣id到现在都…

怎么亮了?胡彬在线呢?

对面位置上传来轻轻的鼠标点击声。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来的。谢天宇内心猛得动了。

演员目光抬起,动作迟缓——他在想,那个人就坐在他对面,一如既往地。

但是他是怕失望的。

但胡彬很少让他失望。

作家坐在他对面,对着屏幕目光认真,许久才意识到有人在看他。胡彬还是穿着他的圆领套头毛衣,有些长的衣袖遮住三分之一个掌面,堪堪盖住虎口。

或许是因为谢天宇的目光有了温度,他微微侧着头,目光穿过两排电脑间的间隙,终于和谢天宇四目相对。

“我好久没玩了,组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平淡淡的。胡彬期末考试之前都不来网吧,最后一门文综考试结束之后不上晚自习,他就陪谢天宇在网吧通宵。他老是说这句话。

谢天宇好久才终于回过神来。他赶快靠回椅背上把胡彬拉进组,却舍不得移开目光。作家的黑瞳孔安静又有吸引力。

好久他才动了动喉头。胡彬居然就如同他想象中那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了。他积攒了半个月的怒气怎么就这么没骨气呢。

他说,“你玩什么都行,我CARRY你啊。”

胡彬说好。还是那个熟悉的TOP和MID,那个熟悉的ID。

他们微微垂下头。彼此看不到的下半张脸上,嘴角翘得太高。

 

 

多年过后,游戏的优化已经做得很好。但人类喜新厌旧的本性愈发明显,对于画质、音质的要求已经逐渐了超过游戏本质。就算这款游戏一次次逐渐努力更新,却因为较为落后的游戏版本和无法匹敌高科技的游戏画质,流失了多数的玩家。到现在还能坚持在线的,大多是像谢天宇胡彬这样的老玩家,时不时怀旧。

游戏开局的时候他们一如既往地分开走。陈裕添顶着world6id的瞎眼僧人灵活游走,到对面蓝区想搞点事情。谢天宇帮晚了一点,一血就被送出去了。他和胡彬哇地一声,谢天宇还骂陈裕添不做人。

说话的时候目光稍微抬起来一点点,就看一眼对面的人。全神贯注地,额头上洒下电脑的反光。嘴角扬起来一点,是笑了吧?

谢天宇的鼠标顿了,停滞半刻又点起来。时隔这么久,他终于又看到胡彬的笑脸。

不得不说长大也让人变得无趣。谢天宇见了他两回,那么多个小时,胡彬总是一副安稳的样子,好像与世无争,淡泊名利。那真是没什么意思,按照谢天宇的说法来说,像个木头人,真是无趣透顶。现在这样还有点过去的意气,也算不错了。

演员刚想多OB作家的表情,一局还没打完,快推上高地的时候,工作人员走过来叫他去化妆。他有些不悦地摔了鼠标,小姑娘吓得不行不知道怎么好。而他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脾气爆发,气氛沉淀,一时之间居然下不了台。

陈裕添玩得起劲忘了解围,还是胡彬最后从灰色的屏幕上抬起眼来,眨了眨眼说晚点约谢天宇吃个夜宵。旁边立刻有人插科打诨说最近哪儿烧烤好吃,演员有了台阶,不屑地哼出尾音说这周边我都熟,抛下一句短短的知道,就正好顺了那个小姑娘的意思去。

胡彬看着他背影,许久才再度回到老游戏里。

 

 

今天的戏有吻戏来着。和女演员越处越像兄弟,一下子居然不能进入状态。大家都没完没了笑个不停,好像这样就能有腹肌。

谢天宇暗自腹诽胡彬写得实在是肉麻又绵长,有点儿太黏糊;转眼又回忆起来,这蓝本是自己的故事,就无话可说,只好老老实实闭眼主动。他余光早已瞄到站在角落里看也不说话的胡彬,手里捧着杯子喝水。他其实挺想转过头去看现在的胡彬到底面上是个什么颜色,有没有吃一点醋。

于是拍完了最后一幕吻戏大家笑着闹着CUT了,谢天宇就转过头立刻锁定目标——没意思,怎么还是这样的。谢天宇看到胡彬这幅相当冷静容忍的样子就有点不高兴,眉头一下子就皱紧——他忘记自己还没有和胡彬复合。

胡彬就那样站在那里,就像七年前站在网吧通宵走来走去端着方便面的人中间,背着书包叫他回家那样。

谢天宇和他四目相对,随后沉默。刚刚两张轻松的笑脸似乎只存在了一瞬,居然是那么难得的。

于是胡彬打算做出改变。

他放下杯子,向谢天宇勾了勾手。只是细微动作,指尖最后压在掌心,细微又坚定。

于是谢天宇也无法拒绝。

 

 

那家老烧烤店刚开门。老板还依稀记得这两个每周雷打不动来吃三次烧烤的少年,尤其是已经成了名的谢天宇,殷勤地说要免单。谢天宇谢绝了,倒是让老板拿啤酒。天气冷了,生意不如夏天红火,但是正好可以挤在他们最喜欢的空调暖气下面。

谢天宇GUCCI的眼镜占了老大半张脸,声音已经很容易被人分辨,就更不能拿下来。这样也顺遂他心愿,肆无忌惮地打量胡彬,也不要紧。胡彬眯着眼好像是有几分困了,手掌撑着脑袋。两个人等着肉串上来居然就只顾着低头玩手机,偷看,就别说有多尴尬。

还是说了几句话。但是胡彬老避重就轻,不痛不痒,惹得谢天宇语气都重了几分。他不喜欢别人对他一副不能面对的样子,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而且他也十有八九的把握,确认胡彬还喜欢他。不然以胡彬的脾气,现在他们根本不会坐在这儿吃烤肉。

可是你这叫什么态度嘛。二十五岁不到的人闷闷不乐。上来的吃食变成发泄的对象,铁棍丢在盘子边上噼里啪啦响。对面人连吃都斯文,一点声音都没有。谢天宇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想着一会儿他和自己一道回宾馆的时候,是不是也要这样沉默着从头到尾。

亏你还是写小说的,怎么一点铺垫都不懂的,这样的剧本我是要给不合格的…你要是说一句话提什么要求我说不定就答…

谢天宇。胡彬冷不丁叫他全名,他立刻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手指把墨镜向下一扒拉,从镜沿上方扫落。

那作家含含糊糊,终于吞掉嘴里的所有东西,只是最后轻轻说了一句。

 

要么,再试试吧?

终于到了这时候。 

还你七年前那一阵莫名吹来的夏风。还你一个瞬间恋爱,还你一个鬼迷心窍,还你一个胡彬。什么都还你。

胡彬的问题来得突然,闪现出来,站在面前,终于还是动手了。他百般提防,却没想到这人内敛的性子里生长出无限的勇气与坚强。他的E闪用的越来越好。

你知道你对熟悉的人就像对你收养的猫,无法狠下心来说出一句重话。

和第一次表白隔了七年,一样的套路还有用吗?

 

试试吧。

 

这么多年过去,胡彬还是那样和谢天宇说。他们都不是在白纸,但是却还记得一样的话。有一种强烈的欲望蛰伏在血液里,无法沸腾就要以茶饭不思发作。太难熬了,要是现实一点,就会向这种病症低头,再次一病不起。

只觉得有一阵血液从大脑涌过,涌进耳朵和四肢百骸。谢天宇肩膀僵硬,能说会道的一张嘴也憋不出个字来,最后终于想到自己可以点头。

然后桌上的手机响了。他手忙脚乱地一阵乱按,恍惚间看到韩金的名字居然接起来了。

演员发傻,看看胡彬又看看手机屏幕。作家看他这幅样子用手捂住额头看不清表情,谢天宇手在桌子底下攥紧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憋着全身的气和那边的人说了一个喂。

 

喂。

你回酒店了吗?

没有。我和夕阳在一起。夕阳两个字和最后三个字都要加重。

那你不要瞎搞。挂了。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谢天宇尴尬地把手机放下。他害怕再看到胡彬退缩,如同他当时说分手的时候那样淡定又无所谓。他也记得,自己刚刚混乱念头里拿一个什么都答应他的许诺。抬起头来,却刚好撞进胡彬的眼睛里。

作家在笑的,眼角有一点细细的笑纹,抬头纹浮现,轻松又写意。刚刚他们的话胡彬应该都听到了。

事情真的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那个瞬间演员感觉自己在拿着男主角剧本的偶像剧里,这个时候再不表白,可能有被拦路虎男二抢劫的危险。谢天宇没有踌躇,学着人的样子扬起眉毛,再说一遍。

 

你刚刚说的话还算数吧? 

他胸有成竹的问。

 

刚刚我老板打电话给我,说要我不要瞎搞。

但是搞一搞,还是可以的。

胡彬,我觉得我们还可以重新搞一搞。

 

谢天宇重复。

慢慢又慢慢地,有一只手从靠墙的那一面伸过来,掰开他的拳头,一根根手指分开,再重新扣住。在隐秘的地方十指相扣,也没有那么不敢。

胡彬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是轻快的无奈,又点了点头。 

好啊。

他们又回到过去。

END.

这是一个系列的文,是一个可以铺开的设定,比如说就有一点点马五的意思。这个是,是康夕这个大故事里的第一个七年,所以后面我应该还会写一点,再把这个框架撑开,不然显得很空。另外还有一个一直想要写的马五,看看如果不鸽就会写。这个梗也很适合真的干了个爽把[...

也算是除了肉以外写完的第一个正经篇幅吧。因为他们俩突然变得那么甜,我写的过程中十分惶恐,感觉这样并不好。

但是谢谢,谢谢大家一直给我的支持呀,很开心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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