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ni】真相是假
洛杉矶这两天的天气并不好。南加州的山火蔓延着，几乎吞噬盖蒂中心。暗无天日的样子让人想起末日电影里终极怪兽登场的场景。
飞机划过天空降落在LAX，空气里的刺鼻粉尘未免让人皱眉。许胜勋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口罩在面前压紧，行李箱整齐排列在宽大的SUV后排。座位的皮质坐垫比头等舱的沙发还柔软，让刚刚经历长途旅行的人因为未能合眼而昏昏欲睡。在工作人员的提醒下他困顿地抬起眼皮，这才记得随手拉起副驾驶上的安全带。
“我们先带你去基地...”
“Huni呀，有人问我你开什么车？”
也许是太累了，他突然因为眼前的场景而生出了幻听。可是他也完全听不进去原本熟悉的英语，一个一个单词拼凑起来，他就不懂穿着橙色队服短袖的人在说些什么。许胜勋伸手按压酸疼的脖颈，忍不住笑了笑。
“好呀。”
*
今年的首尔冬天，好像因为寒流的原因冷得不像话了。许胜勋拜托人帮他叫了车，行李被一件件装上车。他缩着脖子，手指老实地插在口袋里，因为他全身都在发冷。
大概洛杉矶会好一点吧。他这样安慰自己，事情被父母接管后就不由自主地迈开腿在街上晃荡起来。晚上的飞机，要提前做好准备——看到炸鸡什么的也还是忍不住去买了，最后甚至还多拿了一份，不知道给谁吃的。
于是在不自觉又晃荡到老地方的时候恍然大悟。许胜勋终于愿意把另外一只手从兜里掏出来，给他发短信。
“哥，我来了哦！”
想了想他现在又好像在直播，打排位看不到的样子，于是便径直上了楼。自然没有人会拦他，教练也不在，正好和他的心意。果然是在直播的，屏幕上烂熟于心的画面。他把炸鸡放在桌上，在几个镜头前窜来窜去。
许胜勋倒没有第一个到裴俊植那里去——但最后还是要去的。AD的脸色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明朗起来。上单稍稍放下他那些有的没的的心思，看着裴先生的手指在鼠标上点击，在键盘上游走。
许先生对于他的这些动作也是很熟悉了，于是便如同之前那般看着他。
时间有限，按照分秒流逝，他们乱七八糟说着有的没的，其实和别离都没有什么关系。这不是上单的风格和习惯。许胜勋不会那么清晰而又敏感，只是知道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着催促他。他悄悄按掉，又听到裴俊植问他为什么不和教练一起吃饭了。
他不太愿意答，对着直播镜头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身份不一样了。
AD的视线从屏幕上抬起来，又缩回去。许胜勋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在屏幕后紧张地搓了搓手。在那么多变差的事情里，他不想把这个都搞砸了——可是裴俊植什么都没有多说，让他未免更加忐忑不安。
相浩容易让他变得坦然，而俊植哥是不一样的。他终于找到把手机拿出来的间隙——车居然已经开到楼下了。他对着AD晃了晃手机，AD又看他，问他为什么就要走了。
许胜勋不能说飞机的事情，他该走的事情不应该先由自己公布。可是他的腿好像也像黏在地上似的，是因为吃多了章鱼吗？
这个笑话有点太冷了。
但是只要去了洛杉矶就不会那么冷了吧，是阳光很多的地方呢。
*
Kespa杯那天的比赛他们赢了。许胜勋穿得其实还很像队服，红黑的配色，即使是明朗的人在他们当中也不会太扎眼，算是他为队伍做出的一点贡献。
赛前大家在调试机器，那人就偷偷摸摸走进来，却不走到裴俊植身后去。BP环节他不能呆在这里，于是最后一次溜进这个小小的房间。
AD的话有些少了，但是也没有人会刻意提起。逗号刘海的人把每个人逗笑自己也笑起来，总算是被开始的要求驱赶出门。裴俊植低着头拨弄手指，莫名对某些身处北美的选手产生了无形的嫉妒。
Jealous。
他们总是很幸运的。那时候在酒店大堂，AD用他那在许胜勋没日没夜教导下才有所长进的三脚猫英语听Rekkles笑着和他说Huni是个很好玩的家伙，他那时不以为然，现在却深以为然。
但因为那些都不再属于他，因此他才会想起那个词。
Jealous。
*
有些事情原本不需担心。Mr. Bae和Mr. Heo，无论如何都是天生一对。有些人会有心灵感应，有些人会在卢锡安对决后高兴地蹦起来狂叫大喊羞辱对手，有些人会莫名其妙地因为心情好而跳起舞来。
这些事情是不合理的，但是在在许胜勋和裴俊植身上就会变得合理。
一切都太顺遂了，于是当一切都如同冰山倒塌般崩溃时就更加难以接受。许胜勋没有隐瞒，也从不骗他。说出决定的时候他没有挤眉弄眼也没看玩笑，认认真真地告诉裴俊植，他要去到上万公里以外的地方。
“是魔鬼呀。”
裴俊植脑袋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但他绝不能那么说出来，因为这件事的发生大概和他们两个自己有紧密的关系。即使他发现这个决定像某种致命一击，刺在内心最柔软的那块地方，他也只能咬紧牙关，只让轻微的叹息缀在每句话的尾音。
——就这么决定了吗？
——是啊哥，我觉得那里很适合我。
他第一次在许胜勋眼里看到小心，随后仿佛是因为他将失落掩盖得太好的缘故，上单一下子又笑了开来，得到宽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
没事的哥，据说LA也有很好吃的炸鸡。
*
高考让人手忙脚乱。如同大多未知的事情一样，让人头疼。裴俊植抱着英语书读了又读，却发现那些拼接在一起后他根本看不懂是什么意思。许胜勋趴在床上探过头来看了一眼，默默读了一遍又发现这对只靠语法的高考根本没有什么帮助，便又自顾自地回过头去玩手机回消息。
他最近事情总是很多，让裴俊植有点不爽。他伸手揉乱这目无尊长的小子的头发，却又问他这个题目到底怎么做。许胜勋终于忍不住了，表示按照高考生这样的进度，他是绝无可能考上一个好大学的。
这种话只有许胜勋敢说，某种程度上的恃宠而骄——至于是因为什么肆无忌惮便不太清楚了，但是许胜勋就这么做了。上单帮他勾出作文里的错误，不满地嘟囔着。
而且没有谁真的想让你去上大学嘛，你自己也不会去上大学的。
裴俊植看着他在纸上写了很丑的一行字，笑了笑没有说话。
至少在那个时候一切都是平整而完好的，没有什么东西会被揉皱成一团，丢进时间的尘埃里被人忘记。
*
李相赫的眼泪没有人会忘记。
没有人会忘记这是一种怎样的痛苦，比S4和季中赛的失利更加强烈。他们坐上回程的大巴车，裴俊植好像终于意识到什么，但是那种强烈的恐惧和痛苦被失败的麻痹与混乱掩盖。
许胜勋坐在他斜前方的位置上，靠着玻璃却并不看窗外后退的景色。他老实地坐着没有坐，黑色的耳钉照不到光好像失去了光辉，黯淡沉默下来，好像他某个错过的眼神，如同黑色触须般卷过试听，彻底沉默与窒息。
他们那天没有再说过话。
感恩吧。我现在把你干掉，就是让你从永恒的折磨中解脱。
*
然后再回到之前的之前。是在什么时候呢？某场比赛吗？还是试训？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时候，他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时间很短很快。很多事情他们都不记得了，正如他在季中赛胜利后抬起头凝视队徽的时刻，在混乱的思考洪流中，居然有了天远地长的想法。也许离开他的家乡不是什么好主意，那不应该再次发生。
开始有无数种可能可供推敲，而结局只有一种。
“你只来了五分钟就走吗？”
“那我就再看你一会儿吧。”
除了横线部分，全都是假的。
有些事情已经预料到了，发生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其妙认真起来。
这歌大家很熟悉的，不多说了吧。随手写的，写不下去了。
你写的故事是假。